第一百四十二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_一品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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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瑜妃久居身宫多年,虽不如梅贵人的位分高,但久居深宫多年,为人和善,在宫里的威望要比梅贵妃高一些。而隆庆帝顾念着章将军的颜面,她开口了,便不能坐视不理。况且人证物证具在,又是他亲眼看到梅贵妃和苏贵人要杀人的,但即便如此,多年的夫妻感情,也让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帐篷里,众人屏息,只听着隆庆帝因怒极,而粗重的呼吸声。

  此时,外宾在场,三万御林军隶属章陵管辖。而此番伤的又是他的儿子,虽然章猛这个二楞子没死,但若是他开口要求严惩的话,那就……

  更何况此事牵扯四年前,那几桩无头诗的高官案件。

  隆庆帝有种瞎了自己狗眼的感觉。

  每日身边睡着这样一位蛇蝎女子,该何其庆幸自己这些年从未对她有过亏待阿。

  否则,自己是否也会像她口中的那些坏男人一样,死于非命!

  想到此处,隆庆帝总算有些开怀了。他几乎用吼的声音喊道,“梅若华,这到底是怎么回来?你给朕说清楚!”

  梅贵妃的脸色在最初被发现后的苍白之后,继而变成冷漠。

  似乎等待宣判,决定生死的并不是她一样。她跪在地上,往日雍容华贵分毫不乱的头发,因四散大开的帘门被风吹的有些乱。她半垂着眼眸,看向身前一尺三寸之处。

  对隆庆帝的咆哮置若罔闻。“这一次若不是朕发现了真相,是否有一日,这样的结局会落到朕的身上!”隆庆帝继续咆哮,声音里带着些许凄楚。

  像是人过中年,突然丧了结发之妻的那种苍凉。

  若说帝王薄情,这些年,日日相伴,就算是块石头,也捂出感情来了。

  更遑论是人呢?梅贵妃的脸色,也因隆庆帝的几句话出现动容。

  若有一日,他弃她去冷宫,那么,她是否会将这瓶致命的液体灌到他嘴里。

  看他五脏六腑衰竭而死……亦或是无声无息的下毒,让他死的毫无痛苦……近十年的夫妻相伴,往日的那些耳厮磨鬓,仿佛历历在目。

  但她就是无法释放心中的恨!

  自十岁那年,她和她母亲在寒冬腊月被生父驱逐出去,仿佛那些年的期待在那一刻变成了泡影。母亲那日复一日熬坏的眼睛,昏黄的油灯冒着黑烟。

  母亲将她抱在怀里,对她说,“若华阿,等你爹爹回来,咱们家就好过了,你再也不用跟娘惹饥挨饿,再也不用……”

  母亲慈祥的抚摸着她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发黄的头发,一脸向往,“你的父亲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母亲曾经多美阿,那样俏丽的如江南女子般的容颜,那双本该享尽人间富贵的手,那张本该养尊处优的脸。

  还有那一头青丝长发。

  似乎都有等的煎熬里,慢慢磨去。

  可就是这样她眼中天底下最好的男人,生生将她母女二人驱逐门外,像扔一块垃圾一样的将两人舍弃。

  那些衣衫褴褛吃不饱饭的日子,那些母亲以泪洗面的日子,那些残灯淡雾里破旧山庙的腐朽的味道……

  梅若华抬起双眼,不知何时,眼睫之上早已经营剔透,宛如春夜重露留在草尖上的水珠。

  她不说话,依旧……

  如此这般沉默的抵抗,任谁也无法撬开的嘴,是无法进行下一步的。

  众人都以为隆庆帝会在这种沉默的抵抗的审讯中结束时。

  洛书忽然上前一步,她语极是轻柔,“梅大人死的时候,很痛苦吧。”

  “那么高浓度的盐水进入胃里,首先就会腐蚀掉他的胃,倘若你那东西更厉害一些,说不定他的胃会穿孔,之后,接着会是他的肝脏,你可能想象不到,他的肝会肥大到什么程度……”

  “大概有这么大吧”

  她抬手比划了一个大小。

  “呈一种紫黑色,可能你想象不到,虽然你恨他,但你们毕竟是骨肉至亲,我想那时候梅贵妃你……应该也不太高兴吧。”

  “我想,梅江怀死的那一天,应该下着雪,你让他跪在你母亲坟前忏悔他这一生所犯下的过错。”

  “他去不了,年过半百的梅大人,早已失去了与自己女儿所匹敌的力量,他胡子发白,眼角的皱纹也很深,或者他某一个瞬间在深宫里看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心生了悔意,又或许他曾经找过你,那时他已位高权重,这对初入深宫的你,将会有很大的帮助。”

  “或许有那么一刻,你看着垂垂老矣的他,已心生了怜悯但……那又如何呢,你早已报着要杀他为你母亲报仇的决心。你午夜梦回都会看到母亲病死的场景,她那么痛苦无助的倒地破庙里,眼白已渐渐发黑的看着你……”

  “你开始睡不好觉,整夜整夜的作噩梦,连你腹中的孩儿似乎也受到了这种影响,他们自幼体弱,多病多灾,你杀第二个人的时,看着他痛苦的死去,心里得到了救赎,你告诉自己你是替天行道,为民除恶,你终于可以睡的踏实了。”

  “但天下的坏男人,又怎么会是一两个呢……”

  梅若华的脸色变幻极是精彩,她忽然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洛书,嘴角古怪一笑,“是你,是你设计陷害我的!”

  洛书迎着她的目光,不卑不亢,“何谈陷害,倘若你无杀人之心,这又算是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蓝鹊忽然暴起,手持一把匕首,直直刺向隆庆帝。

  她的速度极快,靠着隆庆帝又近,周遭的人根本来不及去营。

  “陛下!”

  “陛下!”

  “不要!”

  在众人乱做一团的惊呼声里,梅贵妃忽然起身,想也没想的挡在了隆庆帝身前。

  只听得一声匕首穿过布帛刺破血肉的声音。

  有人闷哼一声,扑倒在隆庆帝怀里。

  鲜红的血,像是喷泉一般,自梅贵妃胸前喷出。

  那一刀,直穿她的胸膛。

  隆庆帝惊慌的抱着她,脸上的惊恐还未退去。

  蓝鹊已被众人押住。

  梅贵妃的血很快将她身染红。

  她虚弱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伸出的刀,无力一笑。

  隆庆帝抱着她,声音带着哽咽,“若、若华,你,你怎么这么傻!”

  梅贵妃的脸早已因失血过多而煞白煞白,她艰难的呼吸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随着她的呼吸一阵一阵的起伏。

  她从未觉得临死之前的窒息会如此难受。

  难受的让她不得不想到这四年间杀死的那些人。

  “陛、陛下,孩、孩子们是、无、无、辜的……”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隆庆帝抱着她逐渐变凉的身体,悲痛交加,仿佛昔日的恩爱犹在,美人在侧,红袖添香。

  他身上沾着她的血,鼻尖里的气息还未凉去……

  隆庆帝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去的,梅贵妃的尸体又是如何离开他手中的。

  这一场春日的祭祀盛宴,终变做了美人冢。

  蓝鹊由御林军押送,提前一日,被押送回京。

  考虑到其身份的特殊性,特地派出了御林军的精锐。

  押送的人更是由章陵将军千挑万选出来的将领。

  梅贵妃的尸身被安葬在了木兰围场。

  没有任何名份,进不了叶氏皇家陵墓,一抔黄土,一块石碑。

  但她却获得了所有妃子都没有的殊荣。

  隆庆帝在她坟头痛哭,天子之泪撒过的地方自然是非同寻常。

  那一抔黄土的美人冢下,葬着他爱的女人。

  坟墓旁盖了一座石屋,石屋前挂着长明灯,由当地人世代看守坟墓,纵是这荒坟有一日会夷为平地,但那石屋前的长明灯不灭,亦然可以为梅贵人的孩子指引方向。

  或许这才是梅若华的最好归宿吧。

  洛书站在高处,极目望去那一片片新生的白桦林,在夕阳余晖下泛着白色的光泽,草原之上的星星翠,月月红,苜蓿草,开的漫山遍野。

  那一片新坟,着实显眼。

  也许明年,那片新坟之上也会如这荒野一般开满野花。

  “梅若华,她真的很聪明!”

  叶沉缓缓身后的山坡上走来。

  洛书回头,惊问,“你的腿好了?”

  叶沉倏然一笑,他内功心法已入臻化之境,骨裂在三日之内便可愈合,但他不过是想……

  想找个机会与她相处。

  “嗯,走路应该没有问题了。”

  洛书道“那就好”

  她一直在思考梅若华的事情,也来不及做想,这家伙从帐篷处跑到这处高地来,何止是走路没问题阿!

  “是阿,她知道自己也活不长了,所幸以自己的死,换取她三个孩子的生,死在陛下怀里,让陛下记她一辈子,永远不可以支她的孩子下手……”

  末了,她叹了一声。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叶沉望着那一片青冢,目光深邃,“死得其所!”

  “一条命,换三条,的确,只是最后那一击,究竟是她给了指示,还是蓝鹊兴起为之,怕是无从知晓了。”

  至此,悬了四年未破的回文璇玑图杀人案告破。

  那些诗句,不是密码,不是预示,只是一个女子闺怨,只不过苏蕙得到了窦涛的回心转意,而梅贵妃的母亲,与蓝鹊的母亲,却没有她这般幸运。

  或许是两人的同病相怜才让两人在这道自以为是替天行道的路上走在一起?

  还是因为幼年受到了心理创伤,至今无法愈合而产生的畸形犯罪心态……也随着人死,而消。

  那些可以做为溶剂,将盐溶化的东西,她至今没有研究出那是什么。

  无色无味,与水有些相似,却又比水的溶解度高的液体,可以被人体吸收,却又在人死后不会表现出任何症状。

  这个世界,匪夷所思的东西太多了,多到无法追根究底,多到无人一一知晓。

  “喂,洛大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来人自是章猛,他身边站着的正是王蕴。

  那日那个外族女子口音的正是王蕴。

  叶沉明确告诉她,梅贵妃非常危险,而章猛却不能有事,所以只能找另一人来扮演那外族女子。

  而恰好,王蕴常年在外游学,对各地口音极是熟悉,这样才不会露馅。

  除了身材高大些,易容之后简直与长城关内外的牧民儿女没多少区别。

  那日,若非他奋力一推,怕是章猛要被生生灌下那东西了。

  洛书笑道“多谢小候爷相助。”

  王蕴朗声一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好久没有这样过瘾了。”

  叶沉嗤笑嘲讽,“蕴之这女人扮相可比男人好看多了。”

  王蕴不甘示弱,“不及沉兄万分之一倘若沉兄着女装,定然会叫这天下红颜失色。”

  两人针尖对麦芒,毫不让步。

  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顺着两人目光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那一条冗长的官道之上,零零散散的跑来一队人马。

  溃不成军,血污满身,有人甚至已经趴在了马上,不知死活。

  章猛见此,早已迎着那队人马飞奔下去。

  叶沉凤眸猛的一紧,“她逃了!”

  “是凤栖阁的人?”

  王蕴眉头一蹙,低声问道。

  显然也对这个江湖神秘组织有过了解。

  叶沉不答,眸色更深了些。

  王蕴显然也知晓他与凤栖阁之间的恩怨。

  “不是说凤栖阁阁主已经失踪,现在内部乱的要命吗?怎么还会为了一个门徒来抢人。”

  叶沉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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