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独活_红楼之贾琰的成长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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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独活

  刘媪媪从黛玉那里出来后,一直绷着的心倒轻松了一点,看见郎屺,也不再冲他冷着脸,主动跟他说了话。

  “我不坐轿子或马车,我骑马走。”

  郎屺没有反对,只道:“那去换身衣服吧。”

  刘媪媪便将身上的衣裙脱下,肩膀那块还有着湿润的痕迹,她摸了摸,就找了块青布将衣服小心的叠放好,塞进包袱里,另换了一身。

  上边是红缎地裘如意纹冬褂,下边是藕荷色马面裙,裙里套着裤子,方便骑马。

  她个子不算高,上马时不好上,郎屺便想托她一把,可伸出的手却落了空。

  刘媪媪后退几步,助跑跳起,准确地蹬在马镫子上,抬腿就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动作利索又灵活,显然是骑惯了的。

  虽没有出身权贵,可她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女工不想学就可以不学,反倒是医术,骑射这些不该女儿家学的东西,父母见她喜欢,便由着她的性子来,从某方面来讲,她比其他闺秀女儿都要娇宠。

  如果没有郎屺的意外提亲,到了十八岁,她或许就会听从母亲的安排,嫁给姨妈家的表哥,姨妈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甚是疼爱,表哥性子温和,十分听她的话,可她当时不知哪个筋搭错了,愣是给自己选了一条并不适合她的路。

  刘媪媪挥鞭疾驰,穿过崎岖小道的青山,穿过熙攘热闹的夷县,等到夕阳半落时,终于来到渡口的长亭处,她跳下马,拎着包袱等后面的银杏。

  郎屺一直跟在她身后,他站在她身边,递给她一个四方形的匣子,匣子很古朴,从外面看不出放了什么物件。

  刘媪媪眉眼未动,当他不存在。

  等了不到一刻钟,银杏就从后面赶了上来,她跳下马,趔趄着走路,显然是伤了腿,可就跟没事人一样,一瘸一拐的背着两个包袱,去问船家有没有往柘县方向的船。

  她的丫鬟都随了她的性子,外柔内刚,决定了的事就雷厉风行。

  银杏没一会儿就走了过来:“姑娘,往柘县的船没有,不过一个时辰后有往赣州的。”

  刘媪媪的大哥就在赣州,做皮毛生意,虽然她的大嫂有点抠门,知道她被休了肯定要横挑眉毛竖挑眼,但为了能快点离开这,忍忍就过去了。

  她背起两个小包袱,跟银杏两个人,相携着上了船,期间没有看郎屺一眼。

  在上了船后,刘媪媪充分发挥了嘴甜的优势,跟一位满脸胡渣的大汉换了个靠窗的位置。

  而刚一坐下,她脸上的笑容倏然不见,她颓然放下手,将头埋在臂弯处,肩膀一抖一抖的。

  她还是喜欢他。

  还没有走,她便生出思念。她忍着不去看他,忍得整颗心都揪着发疼。

  更舍不得的是,等船一开,他和她就再没有交集了。

  他和她再没有关系。

  银杏满脸心疼,可也不去打扰她,哭就哭吧,哭出来便好多了。

  过了一阵,船外传来小童清脆的叫卖,“十般糖豆沙糕,炒香栗小酥桃,青梅花生拌儿蜜枣呀,样样齐全随您挑!”

  银杏心里一动,姑娘最爱吃炒栗子,船还没开,不如先下去买点零嘴,让姑娘也转移一下注意力,没想到一抬头,却见刘媪媪没有哭了,而是眼神怔怔的望着窗外。

  “哎,姑娘,你去哪儿?”

  她突然不顾一切地往外跑,银杏没拉住她,急忙起身跟着,可刚走了几步,想起两人的包袱没拿,又赶紧回来拿包袱。

  这一回来,银杏眼角儿一瞥,从窗口处往外瞧,正好看到了依然站在渡口的郎屺。

  银杏叹口气,复坐下来,不再追了。

  郎屺还是站在那个位置,动都没动。

  跑的太急,她到他跟前时没能刹得住脚步,一下子撞到了他身上,离得那么近,甚至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独活香。

  大冷的天,她鼻尖竟冒了细腻的汗珠,可她的眼睛却是格外的亮,透出奇异的光彩。

  她紧紧盯住他的眼睛,问:“为什么?”

  为什么送了她这么远,为什么还要在原地等着她,为什么让她觉得,他也是有一点点喜欢她的。

  郎屺仍然是面无表情,一丝波动都无:“什么为什么?”顿了顿居然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好像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刘媪媪只觉得自己傻透了,她竟然会异想天开地认为他有什么苦衷。

  他能有什么苦衷,无非就是不喜欢她而已。

  看他的反应,还有什么可问的,他来送她,可能只是因为良心不安,送送她,让自己的良心好受点,他便再无负担,可以一股脑就把她丢到身后了。

  郎屺皱眉看她,似乎还在对她的去而复返表示疑惑。

  虽然她经常在他面前丢人,可从来没有一次,让她觉得像现在这般羞愤欲死。

  他都给了她休书,她居然还会自作多情,慌慌张张地像个傻子!

  对了,休书!

  刘媪媪终于找到了解释她回来的理由,她从衣袖里拿出那封休书,一把扔在他脸上。

  “我回来是想问你,凭什么你想休便休了我?我犯了七出之中的哪一条?不要跟我说这上面这些狗屁不通的话!”

  她表现的极为愤怒,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饰自作多情的难堪。

  那封信笺飘飘乎落地,刘媪媪仍觉得不解气,她捡起来几下将它撕地粉碎,然后道:“我要和离。”

  刘媪媪指了指自己已经散下的头发,理所应当道:“我今后还要嫁人,我不能背一个被休弃的名声。”

  说到最后,也不单单是掩饰,或者发泄,更多地却是为了气他了。

  她了解他,所以最知道怎么气他,果然,这句话说完,她终于从他眼里看到了一抹伤痛,可她并没有开心,他不愿她嫁人,不过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而已。

  郎屺脚下可能是踩了什么东西,竟然踉跄了一下,不过瞬间就稳住了身形,他点点头,道:“好。”

  他再次将那个四方形的匣子递给她,淡声,“这些东西,权当我给你添妆吧。”

  刘媪媪本不想收,但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又改了主意,她接过来,道:“多谢你,嫁妆丰厚一点,兴许还能找个好人家。”

  她不是尖锐刻薄的性格,可对比他的云淡风轻,她实在太痛苦了,所以这样让他痛苦,她心里便好受一点。

  她想,或许他是对的,现在分开,还能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否则感情不对等,终有不忿怨怼的那一天,等到那时候互相伤害,只会变得不像自己,徒留一张可憎的面孔。

  刘媪媪突然觉得无力,她将那个匣子塞回他手里,低头说了句“对不住”,便匆匆转身。

  可她还没来得及走上一步,就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

  “啊!”

  渡口旁边有一片小树林,她挣扎未果,被连拖带拽的拖了进去。

  树林里有些低矮的枝杈,棱角尖锐,她被大力推撞到一棵树上,顿时只觉得整个后背都麻麻地疼,不等她痛呼出声,前面就又被拥进一个宽大的怀抱。

  独活香的香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孤寂又心颤的味道。

  刘媪媪一怔,随即喝道:“你干什么,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放开我!我要喊救命了!救——”

  郎屺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力气之大,让刘媪媪觉得害怕,她使劲踢他推他,他都没半分反应,她挣脱不开,便张口咬在了他手上,可直到他的手被咬出了血,他还是没松手。

  而就在这时,她耳边传来一道压抑痛苦的声音。

  “求求你,别忘了我。”

  郎屺紧紧抱着她,满口苦涩,“就算有一日,你另嫁他人,子孙满堂,也别忘了我。”

  如果她都不记得他,那么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再记得他。

  刘媪媪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然而却被他语气中的哀伤所怔住,不再挣扎。

  她心里唾弃自己,为什么这么没出息,他抱一抱她,她就又心软,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心口却跟着他一起,钝钝地疼。

  甚至还有个疯狂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叫嚣,回抱住他!别让他离开!

  没想到,她竟然贪恋他的怀抱至此,连自尊都顾不得。

  可万一会有新的转机呢?丢脸算什么,是她先喜欢他的,所以开始她便输了。

  刘媪媪伸出手,她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这次再失败了,她绝不会再回头。

  仿佛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就在她的手碰上他腰背的瞬间,传来银杏的大声呼喊。

  “姑娘!船要开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刘媪媪咬牙,装作没听到,她一下环上了他的腰,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堵上了所有的自尊。

  她轻声,“云英,我喜欢你,我舍不得你,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吗?”语气里带了紧张、期待,和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乞求。

  郎屺没说话,却是慢慢松了手。

  刘媪媪在他无声的动作中知道了答案。

  好奇怪,往日被他拒绝时,还总觉得难堪,可这次只觉得很累,似乎所有的心力都被消耗光了,再生不出多余的情绪。

  她收回手,最后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没有爱恋,甚至没有愤怒,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她平静道:“我一定会忘了你。”

  这次她再也没有回头。

  郎屺猛然转过了身,他指甲嵌在树木里,弯着腰,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知道,她彻底走出了他的生命。

  他才二十岁,可是却把一生都看完了。

  这一生,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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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两的故事大致到这就完了,以后不会再一章一章的出现,不过我会交代一下结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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