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过去_C位他致命[娱乐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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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过去

  飞机缓缓加速,抬头然后升空。地面的灯光汇成交错的河流渐渐远去。

  言遇之落下遮光板,戴好眼罩,意识逐渐远离。

  梦里他忽然回到那年的夏季。伴着知了的叫声,梧桐的香气。

  “上车。”年轻的男人叼着烟,不耐烦的推搡着少年。

  16岁的言遇之被推进车里,稚嫩的五官已经有了惊艳的痕迹。

  “别推我。”言遇之挣扎了一下,却还是被强塞进车子里。

  他隔着车窗,看着轮椅上的妈妈被护工从屋子里推出来,一直不停的抹眼泪。

  他突然有点急了:“小舅,我们去哪啊我走了我妈怎么办?”

  “开车开车。”言诚坐在副驾驶,不耐挥手,“别问了,咱们刚搬来,你妈对这不熟悉,行动也不方便,让她在家呆着吧。”

  言遇之闷闷道:“搬到一个新的地方还要重新熟悉,何必呢。”

  言诚爆喝一声:“闭嘴!要不是因为你没出息我们会搬家吗!我姐命就够苦了,生个你出来居然还这么不争气!你想气死她!”

  言遇之震惊,接着眼里缓缓浮起痛苦的冷笑:“命苦怪我,行了么。都怪我,你满意了?我拼命学习就为了她的演员梦不会断!从我懂事,我每天不是在学习就是在伺候她,可是还是换来她每天眼泪不断!我做错什么了?我抱怨过吗!你有见过我笑过吗!小舅,从小到大,你有没有见过我笑过一次!你说!”

  言诚转头瞪他:“你什么态度!你有什么好抱怨你妈生了你,你不懂感激你还要抱怨?你有什么资格抱怨!你妈白养你这么大!”

  言遇之的胸口仿佛被狠狠砸穿。

  无力感浸透四肢百骸,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算了。

  反正作为孩子,只要活着就够了。开不开心,谁在乎呢。

  “所以什么都是我的错对吧。”

  “你自己心里有数。搞出那种恶心事。你还有脸提。”言诚气不打一处来。

  言遇之发不出火了,发火还是反抗永远都没用的。

  “我真的没有跟那个同学在一起,是他喜欢我而已。我们每天下课在一起做做题,学学习,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言诚冷哼一声:“别说了,我都

  听不下去,别人家孩子搞早恋起码对象也是个女孩。你呢?你可真行啊!”

  言遇之深吸口气:“是他喜欢我,给我写的信,我没有回过,也没有答应。”

  “那你为什么留着信?女孩给你写的情书海了去了!你从来都没留过吧?为什么偏偏留下他的?你敢说你一点感觉都没有?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骗得了谁啊你那点小心思?不把你心里那点毒瘤给你扼杀在摇篮里,你这辈子就毁了知不知道!”

  言遇之说不出话了。

  言诚说的没有错。

  那个男孩叫谭崎,是他班上的学习委员。人长的干净好看,斯文又优秀。

  就像舅舅说的一样,女孩子向来围着言遇之转,可他从来没动过心。可是收到谭崎的信的时候,他居然紧张的手心都有了汗。

  他从那一刻开始知道,原来自己是喜欢男生的。恐惧一瞬间将他淹没,像是窝藏了一个巨大的罪恶。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跟谭崎在放学后见面,两个人一起做题,然后一起回家,可他们甚至连手也没有牵过一下。

  但是即便是这样,流言依然传开了,并有人在学校的网站里发布了两人在谈恋爱的帖子。

  有暗恋言遇之的女生私自翻了言遇之的书包,居然翻出的谭崎的情书。

  日期显示,这封情书比女孩写的还要早多了,中间还有几个女生写过情书给他,可是全都找不到了。言遇之只留下了谭崎的一封。

  于是几个女生联动回帖,将这件传闻坐实。

  这件事一时间轰动了全校。

  两人被找来了家长。谭崎哭着跑出了教工办公室。从那以后,两个人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再交汇。

  从那天起。言遇之不再是女孩们心中高不可攀的校草。而是过街的肮脏老鼠,是白裙子上风干的一块淤泥。

  哪怕走到学校里任何角落,都是男生们嘴里的“走后门”,女神们嘴里的“臭基佬”。

  那些厌恶嘲笑的视线无时无刻不见缝插针,从学校各个角落蔓延而来,像一块巨大的口香糖粘在他的后背,藏不住也撕不掉。

  而谭崎,比他的遭遇更惨。毕竟他没有言遇之的颜值,家里条件也很一般。于是这个平时斯斯文文的班干部不

  仅被老师撤了职,还成了校园暴力的发泄对象。

  言遇之的妈妈言贞忍不了街坊邻居的盘问,决定搬家。

  不知道谭崎以后会怎么样,他家的条件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就能换一个地方生活。

  如果自己没有给他希望,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他从来没承认过他喜欢谭崎,他就是害怕有这么一天。

  可最后事情还是发生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根本保护不了他。

  车子一路开向偏僻的路,最后居然上了山。言遇之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车子停在了一栋白色建筑门前,言遇之才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临康心理复健中心。

  这几个大字仿佛一根根长针,明晃晃的刺入眼球。

  “小舅……你……我妈知道么……”言遇之红着眼睛,滚了滚喉结。

  言诚叹了口气,低头又抽出一根烟。开车的人是他的司机,拿出火帮他点上。

  “遇之啊,去吧,过程不好过,等出来了就没了,听话。”

  言遇之怔了一瞬,然后猛地推开车门跑出去。司机跟言诚两个人反应极快一起下车追了出去,将言遇之一把抓住,死死按在地上。

  言遇之的脸粘着地上的土和碎叶子,整个人像地上的一块破布。

  他突然放声大哭,就像所有受了委屈的16岁男孩子会做的一样。

  他哭喊求情,用力踢打。

  可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被送进这个意义不明的治疗中心的命运。

  白楼里光线昏暗压抑,带着让人浮浮想纷纷的神经质。他去的时候,正赶上了孩子们午餐。

  偌大的餐厅里,一群一群黑压压的脑袋,排成长队站着等着打饭。那么多的人,却居然整个空间里鸦雀无声。

  他们穿着肥大的灰蓝色制服,头发被剪到只剩下一层贴头皮的青碴子。

  虽然衣服肥大看不出体型,但是仍能看出那衣服里面空荡荡的,似乎只剩下骨架。

  每个孩子的眼睛都深深凹进去,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甚至湮灭了光亮,像两个涣散的黑洞。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这里跟监狱没有区别。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里或许比监狱更可怕。

  他进去的第一天晚上,就碰到隔壁宿

  舍一个男孩自杀,手腕子被他自己用牙咬开了一个大口子。

  过几天白衣服的大夫们是抬着把他送回来的,据说是镇静剂打多了的后遗症。

  没过几天,他开始跟同屋的几个男孩策划逃跑,结果被那些白衣服自称是大夫的人抓住,关在黑屋里挨了几个人的轮番毒打,中间还掺着镇静剂。

  打完之后睡着了,醒了之后又是一顿打。

  第二天他们才被送回宿舍房间,言遇之看着自己肿的要渗血的两条腿,说:“不跑了,跑掉之前,我们先被打死了。”

  其他人都哭了。

  室友说:“我真恨我爸妈把我生出来。我活着好像就是来受罪。”

  言遇之没有说话,宿舍里没有窗户,黑洞洞的。

  他想说,谁不是呢。

  一个月之后,言遇之已经能够想出一些办法尽量提高通过考核的几率降低挨打的次数了。

  可惜。

  舅舅却给他原本已经阴霾遍布的生活带来一个霹雳般的消息。

  谭崎死了。是自杀的。

  死在学校后院的游泳池。

  学校的游泳池常年不用,几乎已经无人问津,绿色泡沫的水面落满草叶。

  谭崎脸朝下浮在上面,泡得五官看不出人样。

  那天起的三个多月里,言遇之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他就像是哑巴了,忘记了说话的方法,哪怕被毒打他也一声不哼。

  他不是不想说,只是说不出来了。

  每周五他们有独立心辅导课。

  自从他不在开口说话之后,康复中心安排他上心理辅导课的次数变多了。

  女老师坐在一张桌子对面,黑框眼镜下是一抹贴上去的假笑。

  “遇之,你同学的事,我听说了,他死的时候很可怜,你知道么?同学们在警察抬尸体的时候指指点点,他都已经死了,大家还在说他恶心。活着恶心,死了也恶心。”

  “你很优秀的遇之,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生,为什么偏偏要走一条思路呢你也想跟他一个下场吗?”

  “这世界有这世界本身的规则,我们身在其中,就要遵循它的规则,不顺着它,自然就成了异类,要受到可怕的惩罚。”

  “如果你有深夜梦到过那个男孩,你应该跟他道歉,但是他也有错,他先引诱你,你却

  没有及时醒悟,他害你进入这里受折磨,你害他丢了命。这就是你们受到的惩罚。”

  “你的同学死了以后,他的妈妈几乎疯了,要靠他爸爸照顾才能勉强活着,但是跟死了也没有太大分别了。你家里的情况你最清楚,如果你出了事,你妈妈怎么办,你这个样子,最受伤的人就是她,不要再让你的家人为你受伤。”

  “同性恋是社会不容的,害自己害家人,两个同性在一起,无异于两个人彼此拖着对方进地狱。”

  ……

  六个月的身体折磨和思想摧残,言遇之终于可以开始说话,可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进行出院心理测评的时候,他坐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面前是有一排桌子,后面坐着五个白大褂的成年人。

  一个个尖锐的问题被抛到他头上。

  “你觉得你朋友为什么会死。”

  言遇之空洞的双眼像两口枯井:“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给他留希望,导致这件事情的发酵,是我害死他。”

  “这件事里面,你的朋友是否有错。”

  “有错。不应该引导性向不明的同学,不应该有异常性取向。”

  “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会怎么办。”

  “我会骂醒他,同性恋是错的,不要害了自己害了别人。”

  “你有获得幸福生活的信心么:”

  “有,我会努力做一个快乐的,心理健全的,为他人着想的,对社会有用的人。”

  “出院的感想?”

  “谢谢大夫们给我新的生活新的生命,我会好好珍惜拥有的一切。”

  “嘭——”

  红章在白纸上扣下。“批准出院。”

  言遇之坐在原地,窗外已经入了秋,落叶随着寒风敲打在窗子上。

  窗外几棵老树被秋风撕掉了树叶,嶙峋的枝丫直指天空,像是一只只被秋风撕掉了血肉,却还垂死挣扎嘶喊着的枯槁的手。

  从那以后,言遇之的眼里,再没有亮起过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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