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_听说权相想从良[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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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放开。”疏长喻垂眼,便见那景牧像只跟人撒娇的大狗似的,紧紧将他圈在怀里,乌黑的发顶就在他眼下,脑袋朝他颈窝里埋。

  “少傅,让我抱一会。”他听到景牧低声说。“就一会。”他强调道。

  疏长喻抿着嘴。

  按照常理,他冷酷无情的疏丞相定是会不为所动地将这人推开——他喜欢自己,不代表自己就得回应他的喜欢。再者说,男子相恋本就不伦,对方还是天潢贵胄,此事是最大逆不道的。

  可疏长喻碰上景牧后,所做的一反常态的事简直太多了。

  疏长喻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鬼魅附体,被操纵了心智似的,心知此举不妥,却怎么也下不去狠心把这黏在身上的人推开。

  半晌后,疏长喻干脆自暴自弃地不再在心头挣扎,任凭景牧抱着。

  过了一会儿,倒是景牧自己触电般将他撒开:“少傅,我身上是不是有点凉?冻着了吗?”

  疏长喻瞥了他一眼,便见他面容有些憔悴,眼底甚至起了一片淡淡的乌青。

  不到十六岁的少年郎,这般看着竟多出了些不合年龄的老气横秋。

  “怎么死的?”疏长喻心下忍不住叹气,瞥了他一眼,道。

  景牧登时像个犯了错的学生似的,垂下眼,低声道:“少傅,我没办法。”

  疏长喻看他这幅模样,本不欲同他多言,但长久而带来的习惯,又让他忍不住低声道:“就同你说,莫在人无罪时强加罪名给他。你编造罪名要害樊俞安,此后就要再做别的事去填补它。”

  景牧只低头应是。

  疏长喻顿了顿,道:“算了,你定是也没觉得自己错了。”

  景牧却问道:“少傅,我杀了大皇子,您不怪我吗?”

  疏长喻自然懒得管大皇子是死是活。那人本就是个无事也要兴风作浪的废物,只晓得拉帮结伙地弄权,却又没有什么本事。

  但听到景牧这话,他气得笑了起来:“怎么,我怪你了,你才会知错?”

  景牧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疏长喻见他这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一时间都不知如何说才好。

  “景牧。”疏长喻顿了顿,正色道。“你只道你喜欢我,许是你自己生了错觉。前世你孤立无援时,我不过恰巧拉了你一把,你便铭记至今。我不是你想象中那般好的人,我这人烂透了,不过是当时一时心慈手软罢了。景牧,你别将雏鸟之情错认成爱慕了。”

  景牧闻言,却是坚定地摇头:“不是的,少傅。”

  他清楚地知道疏长喻就是自己心目中那个风光霁月的人。但天下以仇恨待他,将他拖入了泥潭。但他纵是身在泥潭,他的心也一直是干净的。

  景牧自己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将这个人看得分外透彻,也花了十多年,分清了自己对疏长喻的感情。

  那不是简单的雏鸟之情,而是杂糅着欣赏、怜惜、爱慕和占有欲的爱情。

  景牧比谁都清楚。

  可他这幅坚定不移的模样,看在疏长喻眼里却是冥顽不灵一般。

  “算了。”疏长喻道。“抱够了就坐到边上去。”

  景牧乖乖地嗯了一声,坐在了他对面的坐榻上——正是那天他没来,疏长喻看向的那个位置。

  “抱歉,少傅。”他低声道。“数日不见,我……太想您了,便失态了。”

  疏长喻抬眼,皱眉瞪他。

  景牧连忙话锋一转,道:“少傅,南下的官员业已出发了。”

  疏长喻嗯了一声:“下官终于能平反昭雪,从这儿出去了?”他勾起一边唇角,神情中满是凉冰冰的戏谑。

  景牧却像是没看到一般,认认真真地点头道:“待我将钱尚书的旧账清算清楚,少傅便可官复原职了。”

  疏长喻皱眉:“你跟钱汝斌有什么旧账?”

  景牧听他这口气,像是又要责备自己滥杀无辜一般,连忙说:“钱汝斌其人,待在工部就像耗子掉进粮仓一般。他贪污的那些银子,够他死十次八次了——再说,”景牧压低声音,道。“他还污蔑少傅。”

  “他原本污蔑不着我。”疏长喻毫不犹豫地陈述道。“我手里留的有底,但被你扣下了。”

  景牧又不做声了。

  疏长喻看着他这一副“我错了,对不起,下次还敢”的模样,也懒得跟他掰扯这个,嗯了一声,便垂眼看书去了。

  “少傅。”景牧说。“我不关着你,但是你一定不要逼我。”

  疏长喻闻言觉得好笑,抬眼凉冰冰地看着他:“逼你?谁逼你了,我如何做算是逼你?”

  景牧正色道:“你不能为了躲开我而远走他乡,也不可……娶妻生子。”说到这,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疏长喻。“少傅,我不强迫你喜欢我,但这两件事,我受不了。其余的,你愿做什么便做,反正万事都有我。”

  疏长喻听到他后头那两句话,没来由地心悸,被他强行压下去。他问道:“不娶妻生子?景牧,我既不喜欢你,凭什么为你守节?”

  景牧听到他这话,眼神登时就变了。他死死盯着疏长喻,问道:“少傅,你这一世,仍旧是非那丹瑶郡主不可吗?”说到这儿,他咬牙道。“你自己情深不寿,但你可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知你……你走后,她做了些什么事?”

  疏长喻听到这个,颇觉得好奇,转过眼去探寻地看向他。

  前世他与丹瑶虽没什么情谊,但二人倒是罕见地达成了共识,二人各行其是,谁都没耽搁,故而相处得也不错。

  景牧看他一直不看自己,此时听到丹瑶郡主时却朝自己这儿看了。他顿时又有些难以消受,无法抑制地心疼了起来。

  果然……他心里就是存着那个女人!

  “嗯?她做了什么?你怎么不说?”疏长喻原本只是好奇,如今看着他惨白着脸,抿着嘴唇,痛苦万分的模样,心里竟滋生出了一股报复般的奇异快感。

  “她立刻便找了个人改嫁了!”景牧咬牙道。“那人竟就是你府中的一个赵姓侍卫,伴随她身侧多年!此后,她竟直接……”说到这儿,景牧后头哽了哽,艰难地吐出后头的字。“将你的孩子,改姓了赵。”

  疏长喻听到那赵字,便全明白了。

  丹瑶的心上人怕就是那个赵姓儿郎,当初丹瑶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他保下来藏在相府,竟是连他都不知。

  故而那个孩子,也本该是那赵姓男子的。总共算起来,除了必要的宴会外,自己也没听过他喊自己爹。这般看来,自己死后,也算是完璧归赵了。

  疏长喻噢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景牧看他这毫不在意的模样,眼都红了:“少傅,就算这样,你都不对这女子死心吗!”

  疏长喻看着他这模样,心里竟愈发愉悦,生出了逗弄他的心思。他面色淡然,浑不在意地说道:“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这一世,我也未必会死,不是吗?”说到这,他勾唇一笑。“你自己说的,万事都有你。”

  他看着景牧咬紧牙关,双眼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肩膀微微颤抖的模样,愉悦之间竟有一丝心疼冒出头来。

  何必呢……自己一个算起来将近不惑之年的成年人,在这儿逗这孩子做什么。

  他正要开口,便见景牧的拳头重重地落在手边的桌上,将那桌子震得一声巨响,隐隐有木头劈裂的声音。接着,桌上那茶盏被震得跌下去,哗啦一声碎了。

  景牧起身,通身都是沉且猛烈的怒火和煞气,大步走向门口,便要出去。

  “干什么去?”疏长喻开口叫住他。

  “我去杀了那女子!”景牧转过身来,板着脸,红着眼睛,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近乎压抑的嘶吼。“杀了她,我看少傅再喜欢谁去!”

  疏长喻一时怔住,下一秒便觉得这人隐约像只被气炸了毛的大狼犬,蹦跳着龇牙要咬人。

  疏长喻一时失笑,心中陡然蹦出一个念头——这小子,竟有些可爱。

  不止有些……而是,很可爱。

  他便就这么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一时外头雨打竹叶的声音簌簌地响,屋内寂静一片,谁都没说话。

  疏长喻就这么看着景牧凶狠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委屈。

  那大狼犬的耳朵耷拉下去,尾巴也慢慢垂下去,委屈地摇来摆去。唯独那双眼仍红着眼眶,却不再是那般凶狠,而化成了含泪的委屈。

  “去吧。”疏长喻勾唇,声音清洌洌的。

  景牧脚步却没动,就站在那儿。

  半晌之后,他妥协一般,声音低沉沉地开口道:“我……我不杀她,少傅,你不要喜欢她,好不好?”

  疏长喻心道,一定是外面雨太大了。

  要不是雨太大,自己的心怎么会清泉一般,在这簌簌的雨声中化成水了呢?

  “没事,你去吧。”疏长喻勾唇。

  景牧却灰溜溜地垂着眼,慢慢蹭回来,坐在了那榻上:“雨太大了,我等它小一些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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