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周旋_上邪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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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周旋

  此时的苍穹虽然不复之前的的电闪雷鸣,但天上地下依然是灰蒙蒙的一片,他们就好像身处于一口巨大的炼炉之中,闷得让人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

  暗红的小小身影蹲坐在树枝上,她的身后是无边无尽的黑,头顶上是一轮荒寒孤月,看起来给人一种既诡谲又寂寞的感觉。

  青汐再细细打量了她片刻,这孩童看起来只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为什么会在这个阵法之中呢?忽然一个念头窜入她的脑海,难道……这里之所以布下这个阵法,就是为了困住她?

  “你还想玩捉迷藏么?”华遥双臂抱于胸前,挑眉看向那鬼魅缓缓道,“我以为玩过一次,就不好玩了。”

  “那哥哥,我们玩什么呢?”鬼魅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困惑,似乎真的在烦恼这个问题。

  华遥微微一笑,定定地注视着她道:“你玩过骰子吗?”

  鬼魅倏地从树上消失不见,出现在离他们两、三丈的位置处。与她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颗巨大的骰子,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你说的是这个吗?”

  “没错,你会玩么?”

  鬼魅微微一滞,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后点了点头:“会。”

  “我们就玩这个如何?”华遥看了她一眼,“就比大小吧。若是你赢了,我们继续陪你玩;若是你输了,就要……”

  华遥还没说完,天色骤然一变,数道惊雷从天而下,随后就听到那鬼魅生气地大声道:“输了你们也要留下来陪我玩,休想我放你们走!”

  华遥慢悠悠地道:“谁要你放我们走了?”

  “嗯?”青汐惊诧地看向他,难不他真想留下来陪这鬼魅玩吧?

  华遥勾笑着瞥向她,传心音解释道:“这小姑娘已不是一般的鬼魅了,她的意识能操纵这里的一切,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恶灵,这个阵法大约就是为了困住她,所以和她硬碰硬并非明智之举。”

  他所说的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世间再厉害的上古之术也无法冲破鬼魅布下的意识结界,但是这恶灵不肯放他们走,那他们该怎么办呢?在她过去的人生经验中,遇到妖魔的次数远远大于鬼魅,导致她对这种品类实在不是很在行。

  华遥接着道:“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她带着怨气的灵体,而她的真身只是一个小姑娘,我看未必会坏到哪里去。”

  “你的意思是……”青汐思索了片刻,道,“想唤醒她的真身么?”

  “嗯,或可一试。”

  他的面容淡然而从容,甚至带着一贯的笑意,似乎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青汐望着他的侧容,忍不住想,难道他在她的心中本就是这么厉害的存在,所以连意识中的他都如此强大?难道她一直觉得他可以保护她,所以连在这么危险的时刻都想到他么?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同时也由衷地感到羞愧。她自小受的教导就是做一个顶天立地之人,她对顶天立地的理解是:上能顶天下能立地,武能强国文能兴邦,偶尔还能救救死扶扶伤。而她一直以来,觉得自己还算对得起自己对“顶天立地”四个字,可是为什么现在自己忽然变了呢?总是需要别人对她救死扶伤也就罢了,毕竟还能找借口说这个身体终归不是自己的,用起来不太顺遂也是正常,但是她的意识也跟着这具躯体一起堕落腐朽到如斯境地,又该如何理解?

  青汐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她想有些事待她重返现世后,需好好理一理了。

  华遥继续对鬼魅道:“你输了我们也继续留下来陪你玩,但是我问你什么,你必须答什么。”顿了顿就以意念驱动飘在半空中的骰子,骰子在空中转动起来,华遥笑了笑道,“唯一的前提是,不能用任何念力控制点数的大小,你做得到吗?”

  她猜想华遥要问的问题大约和她生前之事有关,知道得越多,越有机会让她的真身的意识觉醒。

  鬼魅高兴地拍手道:“好,我们现在就开始玩吧。”

  大约是兴奋过了头,鬼魅披风的帽檐掉落下来,露出一张精致秀美的面容,不过两只眼睛漆黑如洞,没有一丝眼白,看起来阴诡而森冷。

  青汐觉得华遥说得确实没错,这鬼魅虽然法力极强且不按理出牌,但终究是个小姑娘,心思极为简单。华遥说她赢了就和她继续玩,其实不管是输是赢,他们在没找到法子出去之前,都只能留下来陪她玩,所以怎么看都是对他们更为有利。果然啊,对付狡猾又喜欢耍赖之人,只有找个比他们更狡猾更会耍赖之人。

  华遥掷出骰子的瞬间,瞥了青汐一眼:“在想什么?”

  青汐当然不会如实交代,讪笑了下,道:“我在想……你真是太有智慧了。”

  华遥瞥向她,赞赏地点了点头:“你一向这么都有眼光么?”

  青汐:“……”

  “青汐,你会念梵兰经吗?”华遥忽然道。

  青汐怔了一下,他说的是化解冤魂厉鬼身上戾气梵兰经吧?

  “会。”五百年前他们行军至乱葬岗遇到百鬼夜行,她还用此经超度过那些游魂野鬼。

  华遥脸上浮起一丝笑,“甚好。”

  骰子在空中转了半晌,然后落在地面,是四点。轮到鬼魅掷时,是六点。

  她高兴地跳了起来,道:“我赢了我赢了,哥哥你继续陪我玩!”

  到第二轮时,鬼魅只掷出个一点,显然是华遥赢。

  他大约心中早已想好问什么,不紧不慢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答道:“宴菲。”说罢,又掷出一个三点,轮到华遥时,他掷出一个五点。

  华遥脸上浮起一丝清浅的笑,却如同是湖中赫然绽开的涟漪,抬眸看向她的表情有些许打量之色:“两百年前的南燕国,王族皆姓宴氏,你是公主么?”

  青汐记得之前在史书上看到过有关南燕国的记载,上面说两百年多年前的齐梁国只是一个小国,名叫北贤国,先后兼并了三个相邻的小国,才有了现在的疆域领土。而兼并的其中一个小国中,就有南燕国。

  “是。”

  接着几局都是华遥赢,他继续问:“你最喜欢和谁玩?”

  宴菲毫不犹豫地道:“我的哥哥。”

  “你的母妃呢?”

  宴菲没有说话,良久,才道:“我没有母妃。”

  “那你的哥哥在哪里?”

  华遥刚说完,天地之间又响起数道惊雷,宴菲忽地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微笑。“他死了,被坏人害死的。”

  华遥眸色微沉,传心音给青汐:“是时候了,诵梵兰经吧。”

  青汐也察觉到宴菲身上的戾气倏地加重了许多,立即在口中默诵梵兰经,宴菲脸上即刻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再然后那个娇小的暗红身影忽地消失,一位比她身形略大一些的小姑娘蓦地出现,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她身上穿的是一身素白衣裙,阖着眼立在那里,面容清甜而沉静。虽是一模一样的容貌,但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观感,她应该就是宴菲的真身吧?

  青汐正想着,暗红的身影再次出现,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怒道:“你们都喜欢她!好,那我成全你们!去陪她吧!”

  说罢,那暗红的身影彻底消失,宴菲的真身漂浮在半空中,整个人如同沉睡过去一般。而此刻,天上的黑云惊慌地急剧浮动,大地亦跟着猛烈地颤动起来,青汐的心顿时一惊,这是……倏地,天地瞬间变成了如泼墨似的浓黑,伸手不见五指。

  青汐本能地伸手想去拉华遥的衣袖,可以伸出去的手什么都没抓到,身边空荡荡的,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子瞻?”

  没有回音!

  他不在了?青汐焦急地道:“子瞻,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别怕。”远处倏地出现一点亮光,她看到华遥手中握着一个火折子,淡淡的光芒笼罩着他月白的身躯,就像周身都披了一层银泽的月色,一步步缓缓向她走来。

  青汐终于松了口气:“你怎么……”

  转眼间,华遥已走到她的面前,道:“我取火折子时地正摇晃得厉害,被甩出去了好远,我刚才就是去将它捡回来。”

  青汐微微皱眉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还以为……”

  华遥倏地笑了笑:“以为我回不来了?”

  青汐点了点头,又立即看向他手中的火折子,脸上露出神奇的表情:“这么黑,你是怎么找到的?”

  华遥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直觉。”

  青汐:“……”

  顷刻,泼墨似的暗色一点点褪去,原本阴霾诡谲的景色消失得干干净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恢弘壮观的宫殿,许多宫人在挂灯摆吃食,似乎在张罗着什么庆典,热闹非凡,忽然一个孩童从桌下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衣着十分破烂,脸上也沾了好多尘土。

  青汐眼中掠过一道迷思,随即讶道:“宴菲?”

  华遥打量了四周一眼,目光最后落在那个孩童身上,略略颔了颔首道:“这里应该是她真身的意识世界。”

  青汐抚了抚额道:“我们真的绕不出去了么?”

  华遥沉思了片刻,笑了笑道:“未必。”看青汐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他解释道,“恶灵有极重的怨气,所以是很难觉醒的,但是真身不一样。我们若是在这里看到她生前之事,了却她的心结,唤醒她的意识,也许就能让她打开通往现世之路。”顿了顿,又道,“就算都不行,我也有其他法子,不过要冒冒险。”

  “什么法子?”

  华遥噙着笑道:“暂且用不上,等真的需要时,再告诉你。”

  青汐的脸色蓦地变得有些探究:“子瞻,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华遥摊了摊手,微笑着注视着她道:“你不是说我是你想象出来的么?你都不知道,我又如何会知道?”

  “……”青汐蓦地移开眼,这个回答,她竟无言以对。

  华遥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轻声询问道:“青汐,之前你要告诉我什么?”

  青汐回想他说的“之前”,猜想应该是他适才表露心迹之后。她抬眸望着他沉澈带笑的黑眸,尽管她知道该说什么,但是……那些该说的话依然卡在喉咙中,说不出口,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轻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是在意识中,骗骗他又何妨呢。

  青汐抬眸瞥向他,道:“你说过的话,我会好好想想的。”

  华遥眼中掠过一道光芒,刚要开口,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夹杂着怒气的惊呼,“哪个奴才这么大胆子,竟敢跑到凤晨宫来偷吃!快,抓住她,拖出去杖毙了!”

  宴菲一边躲避他们的追打,一边大声道:“谁说我是奴才,我是公主!”

  一众宫人先是一怔,紧接着讥讽的哄笑声响彻整个大堂,一个公主的尊严就这样被践踏得一文不值。

  青汐望着宴菲挂着泪珠的脸庞,不禁喟叹道:“原来,她以前是这样一位公主。”

  世间传奇故事无数,但在她的眼中只分两种而已,一种是以悲剧收场,一种是以团圆结局。倘若按照这个标准来判断,宴菲的故事无疑是第一种。

  而这一切悲剧的起源,始于两百多年前的南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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