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挟山何为秋夜楼船_人间无魂(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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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挟山何为秋夜楼船

  林泓转头看去,笑道,“怎么到哪都能遇到你”

  高大颀长的身影向他走来,“军队一路南下,一个月正好到江南。”

  “你来这里做什么”万古川站到他面前。

  “来谈生意,要不然也不会荷花开尽了才来。”林泓看着他。

  眉眼深邃,是这江南柔波里最锋利的棱角。

  兴是许久未见了,林泓也有些高兴。

  “上次多谢你了,没给你惹麻烦吧”林泓问他,“上次”自然是指放货通行那次。

  “没有,你的镖师效率不错。”万古川道。

  林泓与有荣焉,替镖师们受了这赞扬,“那当然。”

  “现在是要去哪”万古川看着他。

  “去看看宅子,准备在江南开一家分局。”反正万古川也知道了,林泓并不瞒他。

  “挺好。”

  “来一块吗”林泓把油纸上的桂花糕递给他,“桂花开了正是时节,这家的桂花糕很有名的。”

  万古川看了一眼,“太大块了,不嗜甜。”

  “哦。”林泓收回手。

  “这块给我。”万古川握住他另一只手腕,拉过来,就着他的手,凑近他咬了一口的那块。

  林泓愣住了,看着他。眉峰下,睫毛浓黑,微侧着脸,更可见鼻梁高挺,薄唇微张。

  为什么,怎么觉得有点

  林泓回神,万古川已经咬进嘴里了。

  “大哥,我咬过了。”林泓人都傻了。

  “军队里东西落地上捡起来也得吃。”万古川松开他的手,拉开距离。

  性感。

  林泓就看着他。

  万古川看了一眼瞭望台的方向,“我先走了。”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头看向林泓,“多留几日吧。”

  “知知道了。”林泓给他挥手。

  “嗯。”万古川笑了,转身走了。

  颀长高大的身影走进人群里也是那么鹤立鸡群。

  林泓觉得手腕在发烫,脑子里挥之不去方才万古川的脸。

  自己好像还亲过他吧

  林泓脸红了。

  艹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他又拿了一块桂花糕,吃起来都品不出味了。

  林泓转头看去,见屠鸿雪背对着他。

  “在看什么我们快走吧。”林泓拍了拍他。

  屠鸿雪“”不是在看什么,而是不想看什么

  镖局的位置在一个月间林泓已经联系好了。

  坐落于东市临湖的枫桥边。

  漆木的院前生着一颗老桂树,在这深秋正飘香十里。

  屋主领着他们在里面转悠。

  林泓越看越喜欢,“就这里吧。”

  签完一堆字据,画了押,屋主眉开眼笑地走了。

  林泓抱着手臂环视大堂,很是满意,“明日再请师傅来装潢一下。”

  “屠大哥,”林泓看向屠鸿雪,“又要麻烦你招募镖师了。”

  “份内之事。”屠鸿雪也挺喜欢这堂子。

  早就订好的牌匾正巧送了过来。

  漆黑的牌匾上,“长嬴镖局”四个滚金的大字龙飞凤舞。

  林泓看着他们把它挂到大门上。

  他身旁蓦地站了个人过来。

  林泓余光看到一抹青色,当即一怔。

  别吧在这个时候碰到,他岂不是玩儿完

  侧头看去,果不其然。

  “哥”林泓心头直打鼓。

  玩儿完凉透

  他本想等这里处理好了再去见他的

  身旁的男子一身青衣,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俊脸和林泓有五分相似,眉稍眼角却更加温和、更加稳重,没有林泓那股子叛逆的倔强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恣意。

  站在那里,没有任何锋利的棱角,温文尔雅。

  他仰头看着正在挂的牌匾,读着上面的字“长嬴镖局。”

  秋夜是最凉薄的,没有星月,浓云带着远雨的凉意。

  江南林府前摇曳着一盏孤灯,院落里密植的树透出点窸窣荒凉的意味。

  浸在夜色里,大堂却是灯火通明,从窗户漏出些光来。

  “哐当”,林越放下了茶盏,坐在主位上,看着林泓,向来温和的眼神变得严厉,“你是怎么想的”

  “就那么想的”林泓坐在客座上,忐忑不安,等待审判。

  实在没办法,林越在看了那牌匾后,关于长嬴镖局的各条历史背景、往来交易都给林泓扒出来了。

  所以,仍由林泓舌灿莲花也给他灌不了迷魂汤了。

  “你要经营镖局,”林越是不支持的,质问着他,“你涉世未深,关于这些你又了解多少”

  林泓看向他。

  “进商界如临深渊,要如何笼络人心,如何防住背叛,你知道吗背后的刀子向来直刺要害,最是可怕,你防得住吗”

  “当然早有想到。”林泓道。

  “四处皆是竞争,老奸巨猾的商人比比皆是,一匹匹都是不择手段的恶狼,地下的关系网盘根错节,势力的手可遮天,你初出茅庐拿什么和他们斗”

  “长江总有后浪。”

  “镖局牵扯到了江湖,那些镖师身上带了多少的恩仇你知道吗你庇护他们,锋利的箭头就指向你,只待弦惊。届时,谁又能护你周全”

  林泓看着他,“我自然知道,如今也做了一年了,我有把握。”

  “林泓啊,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林越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才一年而已,之后呢你尚且还在扩张着生意,生意越大就越难做,到时候你真的能把控得住吗”林越问他。

  “我可以学,可以进步。”林泓力争。

  林越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依然倔强得没有一丝裂纹。

  林越叹了一声,“你真是太倔了,长辈走的路比你吃的盐还多,爹在商界做了这么多年,商界怎么样他会不知道我也做了这么久,我告诉你,很辛苦。”

  “我们就希望你能活得轻松,希望你能少走弯路,你为什么就不听呢”

  “未必是弯路。”林泓道,“只不过是做着我想做的事情。”

  “江湖乱流,刀剑无眼,哪有待在京城的庙堂舒坦”林越问他。

  林泓垂眸,“不去闯闯又怎么知道朝堂就当真舒坦了吗”

  林越看着他,“颠沛流离自然比不得安定。”

  “你们为什么觉得我喜欢安定胜过颠沛”林泓也抬眸看他。

  “人之常情。”

  “总有例外。”

  “林泓啊,爹就希望你好好考个功名。”林越道。

  林泓坚决道“可我不想。”

  “你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事都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你不能这么自私”林越道,“爹娘生养你,你就不能遂他们的愿吗”

  “是,自然要遂他们的意,但不必万事。入仕和从商的选择关系着我的后半生,要怎么遂他们的愿这一程我得自己走,本来也就是我自己的事情。”

  林泓有些烦躁了,“我要为他们而活吗”

  可以为长者折枝,但不能为他们挟太山以超北海。注1

  “你这说的什么话”林越拍了一巴掌桌子,茶盏跳起碰在桌上,一声脆响,茶水摇晃着溅出来,“生你养你不应该吗真是养了白眼狼了”

  “白眼狼就白眼狼吧。”林泓站起身来,大步朝外面走去,“我自己选的路,我跪着也能走到底。”

  “出去吧出去了就别回家了”林越也是气得不行,一挥袖把茶盏扫到地上,“咔嚓”一声脆响,白玉四分五裂。

  看上去温和的人也不是不会发火。

  “不回就不回”林泓踏出了大门。

  街道上空无一人,店铺早已打烊,唯独亮着几处孤灯,让黑暗显得深深浅。

  秋夜的风冷得彻底,把酒肆的幌子吹得鼓动翻飞,“飒飒”作响,响彻在幽静里,夜色心惊胆战。

  林泓被这风吹散了怒意,和着本来的温度也吹没了,从里凉到外。

  天地偌大,他一个人游荡在路上。

  秋风卷着丝丝冷雨。

  从天而降,一滴一点落到他身上,他都快感觉不到这冷了。

  雨点细细密密落下,雨脚点在湖面,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把这一湖明镜打碎了。

  林泓还在游荡,从头湿到脚。

  他走进了莹湖的放歌亭里。

  江南的秋雨划过夜色。

  残叶枯荷立在亭边,同他一道听雨。

  林泓望着远处出神。

  蓦地,前方湖面开始猛烈地翻腾了起来

  方圆几十里,水浪飞溅

  林泓脚下的地都在震荡着,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注视着那水。

  水声哗然巨响

  林泓看到一个负着碧色琉璃瓦的斗拱从水下冒了出来,水流过房檐,一点一点升高,庞然大物,遮住远处幽暗的光,把林泓罩了个结实。

  他几乎是仰着脖子也看不到顶。

  这是一艘巨大的楼船。

  有五层高,雕栏玉砌,碧瓦飞甍,珠帘缦卷。

  玉楼金阁横卧在巨大的船上。

  平阳林家奢侈的宅院也尚且不及其半分雄伟。

  宫殿尚可比肩。

  这楼船宛如一座水上城池。

  流水从船上滔滔不绝灌了出来。

  风帆高悬,直指苍穹。

  待水流尽了,漆黑的楼船突地亮起了灯光。

  满船通亮,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在这水面怒然绽开,方圆十里亮如白昼。

  丝竹乐器和着歌声悠扬如梦,其间混着嘈杂人语,都从楼船上飘来。

  船上人影如织。

  一时间,恍然如异世。

  太过震撼,林泓愣住了,什么都忘了。

  待他再回神,才发现早就不见了枯荷与莹湖,不见了冷雨和放歌亭。

  他披着一身夜色,站在一个码头上。

  大海万里,涌动着墨一般的黑色浪涛,偶尔溅出宣天的白沫。

  巨大的楼船横亘在林泓的面前,有如一座大山。

  木板相触,发出“吱呀”的声响。

  白浪拍打着码头。

  船上降下了一道木梯,船上的美人娇笑着,邀他上船去。

  大徵朝虽是船业蓬勃,但以如今的造船工业,仍是造不出这样巧夺天工堪称神迹的楼船。

  周朝末年藩镇割据,七方势力盘桓疆土,以江为界。

  当时倚江傍海的陈、南、唐、越四国,建立了庞大的“舟师”,军舰平铺万里,造船业空前之盛大。

  陈朝一统七国之后,船业依旧鼎盛,不再制造军舰,而做供游玩观光的楼船。

  古书记载的“飞云盖海吞白浪,天宫灯火夜如昼。”大概就是这般盛况吧。

  这是一艘陈朝的楼船。

  又要开始了吗

  祸不单行。

  林泓叹了一声,踏上了船。

  他觉得自己爬这楼梯都够呛。

  楼上光影流转,乐声悠扬。

  瓦是琉璃瓦,雕栏是汉白玉,漆木的柱头镂着金箔,地上铺满了柔软的兽毛地毯。

  广桌上陈列着各类佳肴、水果,来自世界各地的琼浆玉露。

  穷极奢侈之能事。

  楼船载着很多人,光是第一层的甲板上就是挥袖如云。

  华衣锦袍的商贾高谈阔论;诗人墨客凭栏望海,把酒临风,捋着胡须,赋诗吟唱;文人雅士清谈争论,面红耳赤,挽起袖子,揪着领子,慷慨陈词

  身段婀娜的婢女端着果盘和酒杯从他们之间悠然飘过。

  林泓浑身湿透,站在其间格格不入。

  人来人往,似乎注意不到他,有人险些撞到他。

  一只手臂横过来,替他隔开了人流。

  林泓抬眸看过去。

  万古川打量着他,“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在外面,遇上雨了。”

  声音嘈杂,万古川几乎附耳在听。

  林泓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度。

  林泓是有些冷了。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衣服兜头罩下来,“先去换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

  祝高考的小可爱考试顺利

  高考必胜称心如意

  愿你们选你所想,做你所爱

  心之所向即是路之所往

  注1:

  挟太山以超北海,非不为也,实不能也;为长者折枝,非不能也,实不为也。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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